4.0 番外四
4.0 番外四
连他也并未料到,原来女孩是会逃的。 原来婚姻带来的捆绑也并非颠扑不破,原来分开也不止有离婚一种办法,原来她看样子非他不可,却能走得那么利落。 限时的邮箱,匿名的地址,说不准下一次什么时候可以见面的模糊日期。 徐谨礼在夜晚的车流中想,原来不断等待和期望落空的感觉是这样。 而后他又想,女孩究竟是如何做到在那样渺茫的希望中等了他很多年,还在他们重逢后和他道歉,说她曾经做错了,将寂寞和酸楚轻轻揭过。 回想起邮箱中无人理睬的信,徐谨礼在车开到家后疲惫地垂首靠在方向盘上。 只是懊悔是没有用的,他思索繁多之后,让杜惟去他衣帽间把女孩当时为他选的衣服空运过来,然后去购置最新的实验级测谎仪,他要和她见面。 他第一次这样庆幸,好在他有一副可以留住女孩的皮囊,所以她至少会犹豫,尤其在看向他时。 徐谨礼是很擅长利用自己优势的男人,况且女孩是他妻子,展露一点色相而已,谈不上什么牺牲。 结果符合他的预想,水苓终于接受了他的道歉,他们有了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用来为过去的他购买一张赎罪券。 正常的约会,每天早起的清晨都会满怀希望。 是的,满怀希望,一个看起来既悬浮又俗气的形容。 可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对于一个曾经不怎么在意如何存活的人来说,能够满怀希望,大概和焦黑脆裂的火山口中流出清泉没什么两样。 出门是为了和女孩约会,所以即使再早的清晨也不会显得冷清,空气里的湿热都能变成糖水中流动的柔波。 徐谨礼站在楼下看着女孩和她的朋友在楼上像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玩闹,下楼时脸蛋红彤彤地站在他面前,略含羞怯地看着他,心里逐渐升起一种温热,爱情的意义变得清晰。 正当他完全沉溺于爱情所带来的松弛时,化龙的迹象越来越严重了,而且他还收到了一组匿名发送的照片。 对方想要利用这一点毁坏他妻子的名誉,以此攻击他,勒索高价费用。 徐谨礼没有思考太久就已经猜出了对方可能是谁,他立刻踏上航班赶回国内,在航班上,他的心情难得这么糟糕,以为他答应了女孩要见面,结果却因为这样的事食言。 他甚至不能有一个像样的理由和她解释,只能说是工作上不得已。 女孩对他很宽容,并没有追问,也没有生气,如同以往那样温柔,这让徐谨礼看着那组照片更加升起一股无名火。 人在情绪上头的时候会做错很多事,这些错事中包括他一个人开着路虎去找徐昇。 但他后来又想,或许他一个人去才是最好的方式,他能用特殊的办法活下来,但是同行的人不一定能有这样的机会。 杜惟办事的效率很高,一边给他安排医院,通知关老,另一边按照他们之前商量的预案暂时解决了徐昇的事,将水苓的两个继兄继姐交给了马来警署。 马来西亚的Omega很少,Omega的特殊保护法也是参照英国行使,所以水苓的继兄继姐相对来说,得到了一个较为公正的惩罚。 而徐昇,徐谨礼会亲自解决。 这些并没有什么麻烦,难的是他发现他很难恢复真身,维持龙身一周过去他已经有点焦虑。 好在水苓能够听懂他的话,他不至于完全孤立无援,想到这,他再次觉得他和女孩就是天作之合。 怎么会这么凑巧,只有她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他以往憎恨命运,现在偶尔竟会感谢命运让他和妻子相遇,所以说,人生真的是神奇,固执如他也会发生转变。 在他化龙一个月后,关老终于翻遍古籍,找到了可以试一试的办法,要带徐谨礼去山巅做一场法事。 这场法事总共用了百来号人,阵仗大到得提前申请审批很多遍才被准许。 徐谨礼没有让水苓陪着他,法事需要的条件太苛刻,现场又是烟又是火的,还要搞好几天,他不想水苓在场外吃这个苦,让关老找借口安排她住在山下等,等他回去。 比较幸运的是,他最终还是变回了人身,就是白发和瞳色这一点难以遮掩,关老和他的师兄弟以及弟子们累得不轻,徐谨礼就没有再提进一步的要求,毕竟后面还有时间,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回去的路上,他穿着备好的长袍,女孩乍见他,一时间愣住忘了走过来。 反应过来之后,眼睛亮得像是阳光下的粼粼水波,围着他左右打量,用手摸着他长发的发梢:“您这样好漂亮……像是中国仙侠剧里的那种仙人,不过比电视上的那些好看很多……” “您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还好吗?” 徐谨礼终于能好好地抱着她,低头和她说没事。 新的法器炼成之后,他戴在身上,头发和瞳色也恢复了正常。所有人都将这次化龙当作一次插曲,包括他也是。 法事过后很长一段时间,徐谨礼的身体上都没有呈现什么异样。 他陪着水苓度过学生生涯,看着女孩天天在没课后小跑来找他,为期末熬到眼下乌青,又在毕业典礼上喜笑颜开。 回中国生活是一开始决定好的事,但生孩子并不是。 水苓很喜欢小孩,徐谨礼却不是。 他其实拿不准以他的情况,孩子出生会是什么样,是龙还是人?要是不正常,那又该怎么办,他对此并不乐观。 可是水苓意外怀孕了…… 他事后看了看那个男士避孕药,发现避孕率为98%,徐谨礼当天就去做了结扎,回来和水苓商量,要不要这个孩子。 水苓的态度很坚决,她一定会留下这个孩子,她不会打掉自己的小孩。 徐谨礼对于这个突发状况深感抱歉,自己去看了很多资料,又去问了关老,最后才松口:“好,那就生吧。” “在那之前,工作上的事先停一停,怀孕就暂时不要工作了,你这么年轻,未来有的是时间,先好好照顾自己,度过孕期。” “我最近去挑挑合适的人,用来照顾你,我不在家的时候,只有家政在你身边我不放心。” 水苓还没能说什么,徐谨礼就已经把一起都安排妥当了,衣食住行,一样不落,每天看她周围人的汇报和看工作报表一样认真。 这个孩子想必很懂事,水苓整个孕期都度过得相当平稳。 倒是徐谨礼比她难受得多,沾点荤腥就吐,情绪波动也比以往大,更多得待在她身边,不怎么离开她。 水苓怀孕期间,徐谨礼瘦了快十斤,睡也睡不好,很让她心疼。 但是妊娠伴随综合症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事,水苓尝试安慰他,结果发现提起生孩子这件事,徐谨礼比她还要焦虑,尤其提到生产方式什么的词眼,徐谨礼说他会在脑海中看见她生产的画面,和她商量能不能暂时越过这个话题。 不是他的措施做得不够,水苓就不会怀孕,徐谨礼往往一边内疚一边焦虑。生孩子再怎样都是一件痛苦的事,他不太能面对水苓吃这么大的苦,但又无法回避,迟早都要面对的事,所以心中一直隐埋着焦躁。 焦虑积累久了,果然就出了问题。 徐谨礼在水苓怀孕期间频繁化龙,化龙期间不是缠着水苓,就是一个人去别墅屋顶上待着。 水苓一开始担心妊娠伴随综合症会不会让他太过痛苦,特地咨询了医生,医生听了她的话,让徐谨礼尝试和未出生的孩子建立关联,提前建立作为父亲的责任感,并通过这样的方式减少焦虑感。 因此胎教这件事就落到了徐谨礼身上,水苓看他每天拿着图画册,皱着眉翻阅,一本正经念书的样子,忍不住背过去捂嘴偷笑。 徐谨礼看水苓笑了之后,心里会轻松很多,只不过还是吃不下东西。 或许是因为胎教的时候徐谨礼给孩子读了很多东西,徐听云出生没多久就显现出了超越常人的学习能力,学什么都很快。 别的孩子还在爬,她已经会踉踉跄跄走路了,早就学会叫爸爸mama,看懂他们眼神和话语中传递出的意思。 上学后更是突飞猛进,赶超同龄人,接连跳级,成绩也一直保持优异。 孩子并不用怎么cao心,难的是徐谨礼那边,水苓的孕期过去,但是徐谨礼化龙的次数并没有减少,相反,化龙期间所做的事,他也在变回人后记得越来越模糊,都不敢怎么靠近孩子,生怕伤到她。 水苓很担心,管着公司,不断学习的同时请关老来看望徐谨礼,想想办法。 法事又做了一次,这次的效果没有上次显著,徐谨礼的白发和瞳色没能变回去。 水苓看着丈夫不太敢接近孩子,心里不是滋味,私下问听云:“爸爸变成这样你怕不怕?” 徐听云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白龙的心情,雀跃地说:“不怕啊,我爸是龙诶,好酷啊!爸能带我飞吗?” 水苓愣了一下,随后笑出来:“这个mama说了可不算,等什么时候,你去问问爸爸吧。” “好,那等我去问问爸爸。” 徐听云小时候有点中二,对于父亲频繁变成龙后无法陪她这件事,她不仅不感到寂寞,相反兴奋得很,满脑子想得都是怎么把着龙角,乘龙上天。 徐谨礼变回人身之后对她很好,虽然没有母亲待她那么亲近,不过徐听云觉得这是正常的,她是女孩,本来就该和母亲更亲近一些。 她老爸作为一个会吐钱的龙形ATM,还能陪她去运动,该做到的也差不多了。 还好孩子心大,家里没什么矛盾,徐听云还能帮水苓解决不少小麻烦,她不在的时候,孩子能看住化龙后意识不清的徐谨礼,不让他胡乱游曳。 也有一些时候,徐听云会和徐谨礼一起消失,还好这种情况下,她会提前用电话手表联系水苓,说的话大体是:“妈咪,今天老爸带我去XX飞了,好刺激啊……” 水苓第一次听见这个消息,吓得在高管会上脸色苍白,高管们也战战兢兢,以为又是哪里让她不满意了,结果水苓看见来到办公室的孩子和老公,很快又调理好了。 化龙这件事一直没有一个妥善的解决方式,关老说过,这样下去,徐谨礼可能到最后会变成完全丧失意识的野兽,游归山野。 这件事水苓早有打算,她和徐谨礼商量过:“如果你不能带我走的话,我可以把你关起来吗?” 徐谨礼几乎没有犹豫:“可以,关在地下室吧。” 俩人对此都很冷静,没将这样的囚禁当作一回事,但真到了那一天,水苓和徐谨礼都没有想到,他完全丧失意识竟然不是向外跑,而是粘着水苓不放,束缚时过于用力,水苓被他绑得快要窒息。 还好徐听云及时赶到,回家和身为白龙的父亲闹得不可开交,成功把水苓推到了门外去,在门内一个人面对父亲单打独斗。 水苓担心他们,想进去,又一直听徐听云大喊:“mama你别过来,你千万不要过来啊,你过来他就疯了,千万别来!” 消停之后水苓才知道,原来徐听云之前找高辞学过一些术法,专门用在徐谨礼失控的时候,对付这条难以降伏的白龙。 不知道孩子是怎么做到的,虽然她才十二岁,已经比水苓还要高,成功靠着一堆难以辨认的符箓、一面宝镜和一把木剑就这么把徐谨礼用法器绳索捆住了。 徐谨礼醒了之后,从绳索中脱离,看着欲言又止,有些胆怯的女儿,冷静地说道:“做得好,下次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记得先保护mama。” 徐听云最后一点担忧消散,点头答应,和他炫耀自己新学的阵法。 唯有水苓在一旁,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她可以接受丈夫变成别的样子,但是不能接受他毫无意识,离她而去。更不想孩子和徐谨礼的关系变成这样,对于他们俩都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 徐谨礼看出她不好受,晚上特意和水苓聊了一下这件事:“其实这种事,你可以当作我是在陪孩子练习格斗或者散打,不用将它看作是真实的对抗,孩子没有生气,我也是,我们只是在解决同一件事,并且摸索解决这件事的方法,在这个过程中,承受一定的损耗是正常情况,但这并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 水苓在他怀中点头,其实心里还是放不下。 他们去关老那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法事的效果也逐渐式微,终于在一个春天,徐谨礼化龙后第一次离开了家里,漫无目的地游曳,不知向何处去。 水苓不得已去和高辞申请援助,全师门都出动,帮助她寻找徐谨礼。 最后在一座山上找到了以龙的姿态盘在树上的徐谨礼,水苓站在树下叫他,他听见了,但并没有要下去的意思,看了她两眼,又要离开。 徐听云站在一边看着干着急,最后没忍住用法器把徐谨礼给捆了,和水苓说:“妈咪,老爸他现在神志不清,你叫他没用,你得先把他弄回去,咱回去先让爸去地下室冷静一下,等到他自己变成人就好了。” 水苓看着在绳索中反复挣扎的白龙,像是早就已经预料到这一天:“听云,放开他吧,让他走,等他自己回来吧。” 徐听云不甘心:“可是……” “听我的。”水苓看着她,语气很肯定。 徐听云很少见母亲这么坚决,便放开了白龙,那条白龙向天上游曳而去,而她和母亲一起下山,接连奔波了太久,她们准备回家。 徐听云在车上时不时看着母亲,总感觉她的情绪不太对,显得很疲惫。徐听云担心她又自己扛着,便装睡,给水苓一个不用在孩子面前逞强的空间。 她眼睛睁开一条缝的时候看见水苓在悄悄擦眼泪。 印象中母亲几乎没有哭过,自从她十岁之后,父亲频繁化龙,失去身为人的神志,水苓就经常叹气,可哭却是第一次。 徐听云第一次谴责起父亲,尽管她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但仍忍不住怨怼。 车开得好好的,在回去的路上,蓦地一阵摇晃,车身被什么拦住,在山路上无法前进,徐听云下意识护到水苓身边,看见车窗外一双幽亮的蓝色眼睛正在盯着车内看——是白龙。 徐听云将白龙和徐谨礼一向是分开看的,所以对白龙时刻保持警惕。 可当她真的看懂这个眼神,不得不承认,这条龙就是她的父亲,尽管他现在没什么意识,但他仍会为母亲落泪而难过。 最后他化成了蟒蛇大小,缠在水苓身上和她回家,幽居在地下室中,偶尔上来穿过窗户透透气,却不再向往野外。 关老去找师叔祖学习如何能帮助他们家的办法,回来之后和水苓说:“要不这样吧,你把他收了,这样一来,万一他再失踪,你好歹还能把他找回来。” “收了?”水苓困惑地皱着眉。 “对,将他收作你的护身神兽,你和他结契之后,你就能时刻掌握他的动向和状态。” “……这个该怎么做?要怎么……”水苓得知还有这种方法后,一下子眼睛都亮了不少。 “但是……您说的这个结契会伤害到他的身体吗?会不会让他很难受?” 关老看着她,语气深沉:“其实不会伤害到他,反而可能会伤害到你。凡人不能收下神龙作为护身神兽,命不够硬,担不住这样的神力。” 水苓听完后没有犹豫,问道:“对我的影响有多大?我倒是不太担心,我只是想多陪陪我女儿。” “我暂时也不能下断论,要看你的命格有多强,足够强的命格才能抵住这样的冲击,所以这件事你要等他清醒之后和他商量一下,等徐总同意了,我再让你们结契。” 关老的话落在她心里,久久回响着,水苓晚上看见守在她身边的白龙,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到底要不要告诉徐谨礼这件事的真相。 万一她的命格不够强,导致结契后她没有太多时间陪孩子,丈夫又是神智不清的状态,这样肯定是不行的,不能把重压都放在孩子身上,徐谨礼是情况特殊,她作为母亲,要担起这个家的责任。 徐谨礼这一次化龙足足三个月才恢复人身,他清醒后被水苓拉住,听她说了一番,沉吟片刻:“还是不结契比较好,像你说的,我们没有办法估计结契后会有什么别的影响,也没办法预估结果,所以最好的办法依旧是将我锁着,等我自己恢复清醒。” 徐谨礼去年化龙的时间大概占了一年的三分之一,已经严重影响了生活,今年目前看来比去年还要严重,别说正常处理工作,就连陪伴女儿和妻子做不到。 晚上,躺在一张床上时,徐谨礼抱着水苓,语气温和地问:“宝贝,你有考虑过和我离婚吗?” 水苓原本都快睡着了,听他这么一问,立刻睡意全无,噌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说什么啊?!” 徐谨礼也起身坐着,想拉着她的手和她好好谈,被水苓甩开手,女人气得眼眶通红:“你再说一遍,你说什么?” 水苓还没到四十,对他来说还是小得很,他尽量语气平和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孩子还小,你也是,我现在这个状态,没有办法尽到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所以……” “所以你就不想干了,你就想抛下我们走了?”水苓气得眼泪直掉,明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故意往坏了说。 “不是、当然不是……宝贝,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想听,你就是这个意思,你就是不想管我们了,不然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水苓和他结婚这么多年没吵过一次架,就这次,她气得恨不得扇他一巴掌。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们不说了好不好,我错了,我不该说这些的,以后不说了,也不想了。” 水苓本就委屈,被他三言两语哄好了之后依靠在他怀里愤愤然:“孩子还那么小,我也才三十多,你不想着找找办法尽量不离开我们,竟然要和我离婚,你怎么这样啊……” 徐谨礼好声好气地哄着,替她擦眼泪,把人哄睡下,久违地去打了个电话给杜惟,安排了不少事。 紧接着又打电话给高辞,谈了快三个小时才回到房间睡下。 关老想尽办法请来了他的师伯,徐谨礼去山上见一面,和老人家谈了谈,老人家将手上一颗舍利子给他,并破例收他为徒,带他入道门清修,修束身为白龙的野性。 他这种情况极为特殊,所以并未按照传统的修道方式来修炼,徐谨礼从最基础的学起,注重心法和术法,锻炼自控能力,和水苓打好招呼,一个月见一面。 按照他三个月化龙一次的频率,能一个月见一面已经是好消息,水苓答应下来,告诉他家里和公司有她,不用他担心。 她从曾经的总裁夫人,变为了名副其实的总裁,有了杜惟这些得力助手,加之多年持续不断地学习,虽说做得还不完美,但是扛起曾经徐谨礼扛起的,也差不多够了。 女儿不用她太cao心,听云是那种,你把她自己放着,她就能给自己找事做,自己就会去学点什么的小孩,更别说水苓给她请了一堆老师来拓展她的个人爱好。 或许是道观的环境因素,外加他的清修确实有用,徐谨礼做到了在一个月后以人的身份与水苓会面,接她下班,一头扎眼的白发和一双蓝灰色的双眸差点被信赖的保安拦在门外,还好他有记得带董事长的证件,刷卡走了进去。 上一次能化身为人接她下班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水苓这一天很开心,让徐谨礼想起了以前他们在马来西亚约会的情境。 女儿自然不用说,无论多久没见到这孩子,徐听云都能自来熟,丝毫不客气,徐谨礼不会有一种和家里脱节的感觉,在道观里的生活对他来说就像是为了治病必须接受的疗程。 这样的状态维持了至少十五年,徐谨礼对于化形的控制能力越来越强,在家中单独设计了一间房用来静修,不再去道观。 孩子已经成长到足以接任水苓身上的担子,徐听云太过聪慧,有能力,也有野心,喜欢挑战,所以当水苓决定要把事业交给她的时候,她没有丝毫的退怯,和她曾经面临每一项新挑战一样兴奋,摆摆手说:“妈咪你就和爸安安心心过日子去吧,我在你身边看了这么多年,早就看会了,放心交给我。” 嘴上是这么说,水苓也从小带着她一起熟悉董事会和高层,但自己真到了那个位置上,还是有不小的压力,徐听云对于时间管理非常的严苛,谦虚进取,抓大放小,将公司管得不错。 水苓将大部分心思都放到了徐谨礼身上,陪着他静修。 最后的日子倒是过得很安稳,所以生命走到终点的那一刻水苓没有什么遗憾。 徐谨礼则不然,作为龙,生命对他来说实在太长,他那时候已经能做到在化龙时保持身为人的神志,当他察觉水苓的生命在不断流逝,他甚至无法以人的身份陪伴在她身边时,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痛苦淹没了他。 等他已经能够化成人身参与她的葬礼时,已经太迟。 女儿哭到昏厥,他也痛苦,但是他不能倒下,这件事还得由他把关。 他在水苓生命的最后关头将那颗由他炼了一生的舍利子放进了她口中含着,可以保她尸首长期不腐,他和女儿买了一座山用来安葬她,因此并未选择火化。 徐听云在山上待了一个月,最后被徐谨礼劝回去,只剩下他陪着水苓。 棺材要钉上钉子,不然在埋下去的过程中怕它棺口倾斜。 徐谨礼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挖开的土,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打开的棺材,他只记得当他依偎在水苓身边时,感觉很安定很熟悉,像是回到久居的巢xue,终于找到了归属。 他在此和她一起,长睡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