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疯女人，但我要学会好好追人

    比赛哨声一响，美兰妮的声音还没落下，就看见Brad把头盔摘了下来，顺手往腋下夹，一边往替补席走，一边看了她那边一眼。

    这一次，眼神直接，明明白白地对上她。

    他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

    “You’re　loud.”

    美兰妮僵住三秒，旋即反应过来，毫不示弱地对他比了个“call　me”的手势，嘴唇咬得带着点挑衅。

    Brad没笑，却冲她点了点头，转身回队伍里去了。

    ＊＊

    比赛结束，冰场边的欢呼声还未散尽，空气中残留着汗水、橡胶、雪粉和能量饮料混合成的热气。

    莉莉贝特踩着人群散去的间隙，从观众席后翻过栏杆，轻轻一跃落地，动作利落得像个职业惯犯。她手插兜，嘴里叼着一根草莓味棒棒糖，一边嚼一边朝更衣区的方向走去。

    她走路带风，嚼糖带响，说话像打仗，懒得解释，永远半只脚站在规矩外面。

    橄鸽中学的球员们正三三两两地退场，有的脱护具、有的调侃、有的正在喝能量饮料。

    Brad正从饮水机边擦着脖子走回来，一抬头看到莉莉贝特那张天使面孔搭配痞气眼神，嘴里的口香糖差点咬到舌头：“cao，谁啊……这人像从音乐录影带里走出来的。”

    Zach是全球队公认长得最帅的队员，他正一边低头收球棍，一边皱眉：“我刚才在场边看见她翻栏杆，动作比我还利索。”顿了顿，他小声：“她是在看加勒特吧？”

    一副富家公子犯儿的Lincoln站在更衣室门口喝可乐，挑了挑眉：“不——她是在锁定目标，兄弟们。我敢打赌下一秒我们G队长就要被她现场点名。”

    Will没说话，他习惯性沉默，只是眼神扫了一眼莉莉贝特，又扫了一眼加勒特——沉默地摇了摇头，像在想：“老天，这人完了。”

    而这一切，加勒特一开始并没注意到。

    他刚脱下护甲，身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热气和湿气。头发微卷、额角挂着细汗，脸颊微红。他看起来比刚才在场上更安静，更……无防备。

    莉莉贝特一步步走过去，嚼着糖不紧不慢，像头悠哉的猎豹。

    她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比自己整整高了两头的男生，嘴角勾着点恶劣的笑意。

    “你知道，”她开口了，声音软得像在讲悄悄话，却字字清晰，“我刚才看了你整场比赛。”

    加勒特转头，有些意外地看着她，眼神带着天然的礼貌和拘谨：“呃……谢谢你来支持。”

    “你这人真……真不经夸。”莉莉贝特歪着头一笑，“那我换个说法。”

    然后她突然开口，话语像利箭直刺目标：“你的屁股很好看。”

    队员们的头，齐刷刷地回过来。

    Brad：“？？？”

    Lincoln：“Oh　shit——她真说了。”

    Zach已经喷了自己刚喝的一口水，Will瞥了他一眼，默默把自己能量饮料往旁边挪了三厘米。

    加勒特差点呛到水，耳根“腾”地一下红了个通透，整个人像刚被冰球砸了一记。

    莉莉贝特笑了，那笑不是什么轻浮的调戏，而是一种确定目标后的快意和坦然。

    “我是说真的，不带任何冒犯。”她补了一句，笑容像糖纸背后的刀刃，“专业眼光评价，结构优秀，肌rou饱满，运动成果相当出色。”

    她又送了一口棒棒糖进嘴，含糊地说：“我有点感兴趣。”

    加勒特的耳朵红得发烫，眼神无处安放，结结巴巴：“你……你是哪个学校的？”

    “栀溪的，”她自豪地一挑眉，“莉莉贝特·露比·罗斯伍德。”

    莉莉贝特伸出一只手，指甲涂着红色，修得短短的，带着不羁的干净感。

    她的手掌很小，但动作却极稳，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直接与掌控感。

    “你叫什么？”她问，语气随意，却仿佛在点名一个她准备标记的猎物。

    加勒特看着她，仿佛还在消化刚才那一整串信息。他的脑子里还残留着那句“你的屁股很好看”，在回音般地炸响。

    但他终究是有教养的。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微微一顿，才低低开口：

    “加勒特·阿德里安·加内特。”

    莉莉贝特点了点头，一副“记下了”的样子，眼神亮得像猫瞳。

    “好，阿德里安。”

    她舔了舔糖果，笑容像带着糖霜的刀锋，甜得危险。

    “咱们以后还会见面的。”

    他们的手还在握着。

    加勒特的手掌比她大了太多，指节厚实有力，而她的手却意外地温热，掌心平稳，像在安抚一只慌张的小动物。

    他本能地想缩回去，但又不舍得松开。

    最终，他只是轻轻地握了下，像在答应她，又像在偷偷妥协自己。

    莉莉贝特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你手心是不是出汗了？”

    加勒特耳根一红，猛地松开，像触电般把手抽回去：“我、我刚打完球。”

    “嗯哼，”她含着棒棒糖，转身，“下次见面的时候，准备好再出点别的汗吧。”

    她走了，背影潇洒，马尾一甩，像把他整个青春都甩进了草莓糖里。

    而加勒特站在原地，手心还在发热，心跳在耳边“砰砰”地响，整个人仿佛陷入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晕眩。

    他第一次知道，有人能用一句“你屁股很好看”，把他整个人摁进命运。

    ＊＊

    夜深，卧室只亮着一盏桌灯。

    加勒特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穿着松垮的灰色运动T恤，坐在电脑前，眼神飘忽地看着搜索引擎的界面。

    他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飞快地敲入几个字：

    “Lilibet　Rosewood　栀溪高中”

    刚敲完那串字，他整个人都像要爆炸似的后仰了一下，脸红得发烫，喉结轻轻动了动。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信息查证。他只是想知道，这个——这个当众夸他屁股的、长得像洋娃娃却气场比辩论队队长还猛的女孩，到底是怎么回事。

    搜索结果弹出数条链接，大部分是社交平台。他不敢点得太快，手指悬在鼠标上像在拆炸弹。

    很快，他点进了一个标注为　“@vera＿rosewood”　的账户，看上去像是某位亲属、可能是她meimei。首页置顶的一条视频引起了他的注意。

    加勒特犹豫了一秒，然后点开。

    画面一开头有些晃，但很快稳定下来。视频里，一个瘦弱的男生正站在停车场的一角，背脊挺得很直，眼里却满是戒备。他站在一个中年男人面前，那男人凶神恶煞，眼底有种熟悉的混浊与狂躁，像是刚从酒精里浸出来。

    在镜头的左侧，一个身材娇小、金发蓬松的女孩突然冲了上去，像一道突然跃出的火焰。

    她挡在男生身前，仰头怒视那个成年男人。那一瞬间，她虽然比那个男生还矮上几公分，但气势却像一把刀，直接斩断了那男人的嚣张。

    “先生！”

    她声音洪亮，像一记正义之锤，“如果你再这样对你的儿子的话，我有权利帮他报警并且提出上诉！”

    周围一片寂静。

    她的声音干脆利落，没有一点犹豫。那一刻，她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女高中生，而像一个手握法律与烈火的公民代表。

    她顿了顿，回头大喊一声：“美兰妮！”

    另一个娇小的女孩立刻从人群中冲上来，是个黑发黑眼、长得甜美的东南亚族裔少女，两人并肩站在男孩两侧，像两道结界。

    “你现在必须离开。”美兰妮冷静地说。

    “你没有任何权利再靠近他。”莉莉贝特补充。

    视频里，那个男人还试图挣扎着说话，但很快就被围观人群压下气势。画面结尾，是三个身影并排走出镜头，小男生微微低头，被两个小小的女孩半推半抱地护着离开。

    加勒特盯着屏幕，指节微微发白。

    他感到胸腔里某种迟钝的震动正在被唤醒。

    原来她不是疯。

    她是在燃烧。

    这个嘴巴不饶人、当众夸他屁股的女孩——不是什么“放肆的笑话”，而是一个天生会挡在别人前面的人。

    她像一颗黏着糖霜的火星，看上去粘人、甜、带点疯，却能瞬间引爆一个世界。

    他靠在椅背上，喉咙有点紧。

    重新点开视频的那一刻，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真的很小……”

    “但她站在那儿的时候，比谁都大。”

    他突然很想再见她一面。

    可他不知道——如果她真的再站到他面前，他是不是还敢像今天那样，直视她的眼睛。

    加勒特鼠标悬在屏幕上，迟疑了片刻，又点开了那个名为“vera＿rosewood”的用户的另一条视频。

    画面晃了几秒，镜头对准一个坐在床上的女孩。她皮肤白皙，五官清秀，眼神灵动，显然比莉莉贝特更稚气一些，嘴角带着忍不住的笑意，正在拍一个“吐槽jiejie”的vlog。

    “我姐啊……”她叹了口气，然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真的是个疯女人。”

    她咬了一口棒棒糖，边嚼边说：

    “你见过有人可以一边用全学校最荤的话骂人，一边又在道德底线上站得比校长还高的吗？”

    “她骂那些在走廊里调戏女孩子的男生，像一场演讲比赛直接版——‘你是不是从你爸那里学来的？还是从你叔叔的群组截图里看来的？’”

    “但她也在保护别人，尤其是那个男孩，呃……我们叫他Toby吧。他有轻微的智力障碍，曾经……被几个人多次欺负。”她停顿了一下，语气明显沉下来。

    “是的，那种欺负。很恶劣的那种。”

    “我姐知道后差点掀了校长办公室的桌子。她亲自跑去给Toby联系法律援助，还在升旗仪式上公开讲‘学校的责任不是逃避，而是负责’，硬生生让他们重新立案处理。后来，那群混蛋都转学了。”

    镜头里，vera看起来像在笑，又像在憋气。

    “但你知道最扯的是吗？”她突然压低声音，“她自己其实还是处女。”

    “对，我姐——莉莉贝特·露比·罗斯伍德，嘴巴能说出‘我想把那男人屁股舔到他起鸡皮疙瘩’这种话，结果高中都要结束了她连亲都没亲过。”

    加勒特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

    视频里，vera一本正经地继续：“她说，她要把她的第一次，给她的丈夫。”

    镜头下方的评论开始刷屏：

    “？？疯了吧？还处？！”

    “结不了婚怎么办？那不就白等了？”

    “她怎么知道会不会遇到想娶她的人？万一人家根本不结婚呢？”

    而vera的回复顶在最上方：

    “我姐说她主动。她认定一个人之后，不会等，她会扑上去。”

    “她说，没有男人能拒绝一个想要把全部的爱、尊重、照顾都交给他的女人。”

    加勒特盯着那行字，胸腔像被什么敲了一下，心跳忽然一阵乱了节奏。

    他脑子里飞快浮现出那个女孩站在他面前，舔着糖果、眯着眼睛、笑得像风暴刚刚路过——

    “咱们以后还会见面的。”

    他原以为她只是一个嘴巴没刹车的疯姑娘。

    但现在，他不确定了。

    她是疯，但疯得清醒。

    她嘴很脏，但心干净得像雪地上的靴印。

    她主动，坦荡，甚至比他见过所有自诩“好女孩”的人都更有分寸。

    他咽了咽口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安放此刻的情绪。

    是动心吗？

    是好奇吗？

    还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被盯上的战栗感？

    就像是莉莉贝特走进了蛋糕店，指着柜台上最显眼的草莓蛋糕对老板说：“我要这个。”

    她没有和他商量、没有征求他的意见，就这样直接把他的屁股，据为己有一样变成“她的”。

    他的指尖正一点点滑向了“关注”按钮。

    他按下的那一瞬，仿佛在宣布：

    他，准备不逃了。

    ＊＊

    夜深了，窗外的虫鸣断断续续，莉莉贝特把草莓味棒棒糖含在嘴里，坐在房间的旧办公椅上，一只脚随意踩在抽屉边，眼神却一反往常的懒散，紧紧盯着笔记本电脑上的页面。

    她在搜——

    “Garette　Adrian　Garnet”

    ——一无所获。

    连最基本的Facebook都没有。

    她皱眉，像是遇上了学术研究中最不配合的课题对象。

    “你这家伙该不会是个修道士吧……连个狗都能建账号的时代你都不上网？”她低声嘀咕，咬了一口糖，味道甜得发腻。

    她切到YouTube，换了关键词：“Dove　Olive　Ice　Hockey”。

    终于，一排相关视频跳了出来，标题全是：“Garnet队长精彩抢断集锦”“Dove　Olive　7号精彩回放”“完美得分·逆转进球”。

    她点开其中一条，画质一般，但足够清楚。

    屏幕里的加勒特穿着深蓝冰球队服，头盔下的脸只能看见轮廓，但当他摘下护具、微笑地对着队友点头时——那张脸，在微光下干净得像教堂彩窗里映出来的圣徒。

    温和、安静、克制，像个从来不说脏话、不迟到、不顶嘴、不忘记祷告的人。

    莉莉贝特盯着屏幕看了好久。

    那一刻，她嘴里的糖不知不觉化完了，整个人却突然有点不安。

    “……Fu＊k。”

    她低低地骂了一句，然后用手心捂住脸，整个人陷进椅背。

    “我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她想起自己站在他面前，那句“你的屁股很好看”出口的瞬间，他眼里的震惊、脸颊的红、喉结的上下滚动……还有那只被她握住时微微颤抖的手。

    她那时候只觉得好玩。

    可现在看着视频里的他——那个认真比赛、对人微笑、像小型太阳一样发光的男孩——她心里突然有点难受。

    他看起来不是那种随便会被人调戏、被sao话缠上的人。

    他看起来像会用最郑重的方式去对待情感的人。

    她是不是搞砸了？

    莉莉贝特咬着下唇，把视频暂停。

    画面里，加勒特正站在场边喝水，嘴唇贴着瓶口，眼神专注，看不出一点杂念。

    她突然叹了口气。

    不是后悔调戏，是后悔没有认真一点。

    她想认真。

    想用对待心爱之物的方式去靠近他。

    莉莉贝特站起身，走到书桌边拿起一张便利贴，在上面写了一句话：

    “明天下午，逃课。去橄鸽。买花。”

    她想了想，最后一句后面又加了一行小字，字迹潦草却格外用力：

    “我是个疯女人，但我要学会好好追人。”